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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三次进犯吉县\刘存善
日本帝国主义早就具有侵略我国的野心。1894—1895年的甲午战争攫去我国领土台湾。九·一八事变又强占我东北四省。1937年7月7日，驻于宛平县的日军在卢沟桥发动了企图灭亡我国的大规模侵略战争，迅速占领天津和北平，并分兵三路扩大侵略范围。其一路沿京绥线西进，于9月初侵入山西，经过天镇战役、平型关战役、娘子关战役、忻口战役，我军经过两个多月的浴血奋战，虽付出重大牺牲，但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未能阻敌前进，省城太原于11月8日失守。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撤往临汾。1938年2月，日军大举南犯，2月28日占领临汾，阎锡山经蒲县、大宁撤至吉县，住于小河畔杨家窑院。
一、日军第一次占领吉县
日军第一次占领吉县是在1938年3月19日。此前曾有侦察机在吉县上空盘旋数日。之后，日军分两路进犯，一路由大宁尾随晋绥军沿黄河南下，企图占领吉县黄河渡口，阻截阎锡山西渡黄河；一路由河津经乡宁向吉县进犯。由大宁南下的日军于3月18日在人祖山遭到晋绥军第66师431团二营的顽强抵抗，双方均有重大伤亡。我五连连长王纪勋率部与敌拼杀，全连100余名官兵全部壮烈牺牲。
日军于3月19日占领吉县县城。在此之前，人们早就听说“日本鬼子”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所以听见风声不对，城关所有人家都到农村躲避。当时人们称之为“跑贼”（晋东南人称之为跑反），少数人家只留一个老汉看门。日军经过的村庄，牛羊猪鸡凡被见到的都杀光吃光，妇女被搜寻出来强奸。男丁被杀害的，据三堠村曹振芳一篇文章说，有一连军人在桥南酒坊因醉酒不能动，被全部杀害。我当时只有12岁，只知道西关的残疾乞丐名叫“和尚”的被杀。我一个远房舅父名叫张狗熊的在兰村被杀。柏村白老四在坪里了哨动静，被沟西宏聚村的日军一枪打死。日军第一次占领吉县共21天，为了缩短战线并在晋绥军打击下于4月8日撤退。临走前将城内及城关各村庙宇民居全部付之一炬。烟雾腾天，数十里外都可望见。人们议论说：日本人要走了。
我家这次“跑贼”跑到沟东村，因不在大路边敌人未去。敌人撤走后，我家大约在六七天后才回到西关于家巷家中。原来街道商店、房舍、关帝庙等都成为一片废墟。我家三间瓦房和两孔窑洞都被焚毁。一孔窑洞前半部塌了，另一孔成了一个黑洞，满院全是马粪草料。令人最难忘的是还有成群结队的苍蝇。天黑以后，窑洞墙壁一米七八以上连同窑顶，一个挨一个全是苍蝇，没办法消灭，曾经点火烧过。另一个困难是没有吃的，家中的家俱粮食全被烧光。财神庙的东厢房是县上的官仓，也被烧了，但有些米谷没有全部成灰，我曾到那里捡拾半焦的谷粒拿回家中煮着吃。许多人家的惨状大同小异。
二、日军第二次占领吉县
日军第二次占领吉县是在1938年12月30日至1939年1月8日。战前日机不断侦察。12月26日，日机进行大轰炸，我当时正在于家巷家中窑洞内躲藏，未敢出门看有多少敌机。在飞机的嗡嗡声中，只要听见带有铜器声的哨声（我的直觉），接着便是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日机走后，我出门去看，百米之外的刘星五菜园有两个炸弹炸成的土坑，直径约五米，深约一米有余。走到火神庙前，有许多人正在围观。原来火神庙大门正对城墙，城墙脚下有两三米宽的空地，长些杂草。有人在那里搭了两间草房，当时有从山东逃难来的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住在里面，在门口摆个花生摊子，借以维生。我看到的是夫妇二人都被炸死，两个孩子出去玩耍，幸未遇难。后来听说还有4个军人被炸死。80年代我编辑《山西文史资料》，才知道被炸死的军人，为首的是第二战区政治部宣传科长温健公，共产党知名党员，因国共合作抗战，所以在二战区任职。那天，他们4人骑马从霖雨村进城开会，走到火神庙附近看见日机飞临上空，便把马拴在草房之外，进入草房躲避。敌机可能看的清楚，便投下炸弹，6人全部牺牲。还有两颗炸弹，一颗落在新西门外、淇水对面的河滩里，在卵石滩上炸了一个直径五米有余、深四五尺的坑，已积满河水。另一颗落在西关旧城的东北角上。后来玩耍，在西门窑后面的沟渠里发现一颗炸弹，长约一米有余，直径约有八九寸，只认识上面的“500”，现在推断大约是500磅的炸弹，可能是投到火神庙前两颗中未炸的一颗。这是西关遭受轰炸的情况，东关则不了解。
这次“跑贼”，我家跑到阎家庄西北约五里的小山庄桃卜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不久，就无人居住了）。那里有两户人家，我投奔的是我的远房舅父张全福。他的大哥在兰村被日军杀害，还有两个兄弟在一起劳动生活。院里有四五孔窑洞，逃难来的有五六户人家，大家挤着吃住，听候形势变化。一天，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大家意识到是日本鬼子来了，便一齐向后沟逃去。母亲和嫂子是小脚，跑不动，我们三人一出院，便躲入路边被雨水冲刷下的一个土坑里。喘息稍定，我偷偷地露头观望，隔沟看见对面山上一日军骑马而来，因无路，便牵着马寻路。我赶快缩头，再也不敢张望。不久，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枪声。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风声平静，人们试探着观察动静，原来日本鬼子已经走了。大家一看，被褥都堆在院里，花色依然鲜明，但用手一摸，才知已成灰烬。有个河南或山东的单身汉，在此避难，他没跑，被日本鬼子杀害，六头毛驴被打死。我舅父有两窝蜂，连巢础被一起挖走。日本鬼子向逃往后沟的人群开枪，把兰村的袁老大脚部打伤。这是我亲历的一次日军暴行，比起其他地方的暴行可以说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刻骨铭心，至今难忘。
日本鬼子第二次侵占吉县，除了一般的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外，最大的罪行是制造了井圪塔惨案，集体屠杀躲藏在寨子里抗击来犯的日本鬼子的村民男女老幼27人。这一惨案闻者莫不惋惜，对敌人的残暴莫不痛恨。萧英先生于1939年2月亲临现场，观察访问，写下《井圪塔的血》，发表在第二战区政治部出版的《政治周刊》上，以记其事。
三、日军第三次进犯吉县
1939年9月，日军第三次进犯吉县，被第二战区部队击退。参加这次战斗的第八十三军第六十六师第二O六旅通信排长杨凤桐写了一篇回忆录，名曰《吉县三堠镇之战》，为全国政协文史委编辑出版的《晋绥抗战》一书所收录。现将此文摘录如下：
“一九三九年九月间，日军以千余之众，由河津、稷山向我乡宁、吉县进犯。占领乡宁县城后，继续向吉县进攻。当时驻在吉县之第六十六师第二O六旅孙福麟旅长决定在吉县三堠镇与敌决战。
第四三一团第三营营长李源命令第九连连长齐希民率该连在三堠镇东北之铜圪塔高地占领阵地，以奇袭近战法将敌阻击于阵地前。
午夜即闻炮声渐次接近，拂晓时敌人已进入伏击区，齐连长指挥大家开枪射击、投手榴弹。经过两小时激烈战斗，敌之先头部队大部被歼灭。齐连长命令部队发起冲锋，我军杀声四起，敌人弃尸狼狈逃命。天明整理战场时，发现敌尸八具，步枪九支，还发现敌人尸体火化后留下的钮扣约一升，估计敌人伤亡约有百余。我战士牺牲十二人。
经此战斗，敌人经乡宁退回河津、稷山。”
附言：日寇在吉县杀人，决不止我年幼时听到见到的数例。如今年届耄耋，无力回乡调查，愿知情者补充之。
节选自《吉县革命老区》(作者系吉县吉昌镇西关村，离休前任省政协文史资料办公室副主任。
日本帝国主义早就具有侵略我国的野心。1894—1895年的甲午战争攫去我国领土台湾。九·一八事变又强占我东北四省。1937年7月7日，驻于宛平县的日军在卢沟桥发动了企图灭亡我国的大规模侵略战争，迅速占领天津和北平，并分兵三路扩大侵略范围。其一路沿京绥线西进，于9月初侵入山西，经过天镇战役、平型关战役、娘子关战役、忻口战役，我军经过两个多月的浴血奋战，虽付出重大牺牲，但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未能阻敌前进，省城太原于11月8日失守。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撤往临汾。1938年2月，日军大举南犯，2月28日占领临汾，阎锡山经蒲县、大宁撤至吉县，住于小河畔杨家窑院。
一、日军第一次占领吉县
日军第一次占领吉县是在1938年3月19日。此前曾有侦察机在吉县上空盘旋数日。之后，日军分两路进犯，一路由大宁尾随晋绥军沿黄河南下，企图占领吉县黄河渡口，阻截阎锡山西渡黄河；一路由河津经乡宁向吉县进犯。由大宁南下的日军于3月18日在人祖山遭到晋绥军第66师431团二营的顽强抵抗，双方均有重大伤亡。我五连连长王纪勋率部与敌拼杀，全连100余名官兵全部壮烈牺牲。
日军于3月19日占领吉县县城。在此之前，人们早就听说“日本鬼子”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所以听见风声不对，城关所有人家都到农村躲避。当时人们称之为“跑贼”（晋东南人称之为跑反），少数人家只留一个老汉看门。日军经过的村庄，牛羊猪鸡凡被见到的都杀光吃光，妇女被搜寻出来强奸。男丁被杀害的，据三堠村曹振芳一篇文章说，有一连军人在桥南酒坊因醉酒不能动，被全部杀害。我当时只有12岁，只知道西关的残疾乞丐名叫“和尚”的被杀。我一个远房舅父名叫张狗熊的在兰村被杀。柏村白老四在坪里了哨动静，被沟西宏聚村的日军一枪打死。日军第一次占领吉县共21天，为了缩短战线并在晋绥军打击下于4月8日撤退。临走前将城内及城关各村庙宇民居全部付之一炬。烟雾腾天，数十里外都可望见。人们议论说：日本人要走了。
我家这次“跑贼”跑到沟东村，因不在大路边敌人未去。敌人撤走后，我家大约在六七天后才回到西关于家巷家中。原来街道商店、房舍、关帝庙等都成为一片废墟。我家三间瓦房和两孔窑洞都被焚毁。一孔窑洞前半部塌了，另一孔成了一个黑洞，满院全是马粪草料。令人最难忘的是还有成群结队的苍蝇。天黑以后，窑洞墙壁一米七八以上连同窑顶，一个挨一个全是苍蝇，没办法消灭，曾经点火烧过。另一个困难是没有吃的，家中的家俱粮食全被烧光。财神庙的东厢房是县上的官仓，也被烧了，但有些米谷没有全部成灰，我曾到那里捡拾半焦的谷粒拿回家中煮着吃。许多人家的惨状大同小异。
二、日军第二次占领吉县
日军第二次占领吉县是在1938年12月30日至1939年1月8日。战前日机不断侦察。12月26日，日机进行大轰炸，我当时正在于家巷家中窑洞内躲藏，未敢出门看有多少敌机。在飞机的嗡嗡声中，只要听见带有铜器声的哨声（我的直觉），接着便是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日机走后，我出门去看，百米之外的刘星五菜园有两个炸弹炸成的土坑，直径约五米，深约一米有余。走到火神庙前，有许多人正在围观。原来火神庙大门正对城墙，城墙脚下有两三米宽的空地，长些杂草。有人在那里搭了两间草房，当时有从山东逃难来的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住在里面，在门口摆个花生摊子，借以维生。我看到的是夫妇二人都被炸死，两个孩子出去玩耍，幸未遇难。后来听说还有4个军人被炸死。80年代我编辑《山西文史资料》，才知道被炸死的军人，为首的是第二战区政治部宣传科长温健公，共产党知名党员，因国共合作抗战，所以在二战区任职。那天，他们4人骑马从霖雨村进城开会，走到火神庙附近看见日机飞临上空，便把马拴在草房之外，进入草房躲避。敌机可能看的清楚，便投下炸弹，6人全部牺牲。还有两颗炸弹，一颗落在新西门外、淇水对面的河滩里，在卵石滩上炸了一个直径五米有余、深四五尺的坑，已积满河水。另一颗落在西关旧城的东北角上。后来玩耍，在西门窑后面的沟渠里发现一颗炸弹，长约一米有余，直径约有八九寸，只认识上面的“500”，现在推断大约是500磅的炸弹，可能是投到火神庙前两颗中未炸的一颗。这是西关遭受轰炸的情况，东关则不了解。
这次“跑贼”，我家跑到阎家庄西北约五里的小山庄桃卜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不久，就无人居住了）。那里有两户人家，我投奔的是我的远房舅父张全福。他的大哥在兰村被日军杀害，还有两个兄弟在一起劳动生活。院里有四五孔窑洞，逃难来的有五六户人家，大家挤着吃住，听候形势变化。一天，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大家意识到是日本鬼子来了，便一齐向后沟逃去。母亲和嫂子是小脚，跑不动，我们三人一出院，便躲入路边被雨水冲刷下的一个土坑里。喘息稍定，我偷偷地露头观望，隔沟看见对面山上一日军骑马而来，因无路，便牵着马寻路。我赶快缩头，再也不敢张望。不久，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枪声。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风声平静，人们试探着观察动静，原来日本鬼子已经走了。大家一看，被褥都堆在院里，花色依然鲜明，但用手一摸，才知已成灰烬。有个河南或山东的单身汉，在此避难，他没跑，被日本鬼子杀害，六头毛驴被打死。我舅父有两窝蜂，连巢础被一起挖走。日本鬼子向逃往后沟的人群开枪，把兰村的袁老大脚部打伤。这是我亲历的一次日军暴行，比起其他地方的暴行可以说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刻骨铭心，至今难忘。
日本鬼子第二次侵占吉县，除了一般的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外，最大的罪行是制造了井圪塔惨案，集体屠杀躲藏在寨子里抗击来犯的日本鬼子的村民男女老幼27人。这一惨案闻者莫不惋惜，对敌人的残暴莫不痛恨。萧英先生于1939年2月亲临现场，观察访问，写下《井圪塔的血》，发表在第二战区政治部出版的《政治周刊》上，以记其事。
三、日军第三次进犯吉县
1939年9月，日军第三次进犯吉县，被第二战区部队击退。参加这次战斗的第八十三军第六十六师第二O六旅通信排长杨凤桐写了一篇回忆录，名曰《吉县三堠镇之战》，为全国政协文史委编辑出版的《晋绥抗战》一书所收录。现将此文摘录如下：
“一九三九年九月间，日军以千余之众，由河津、稷山向我乡宁、吉县进犯。占领乡宁县城后，继续向吉县进攻。当时驻在吉县之第六十六师第二O六旅孙福麟旅长决定在吉县三堠镇与敌决战。
第四三一团第三营营长李源命令第九连连长齐希民率该连在三堠镇东北之铜圪塔高地占领阵地，以奇袭近战法将敌阻击于阵地前。
午夜即闻炮声渐次接近，拂晓时敌人已进入伏击区，齐连长指挥大家开枪射击、投手榴弹。经过两小时激烈战斗，敌之先头部队大部被歼灭。齐连长命令部队发起冲锋，我军杀声四起，敌人弃尸狼狈逃命。天明整理战场时，发现敌尸八具，步枪九支，还发现敌人尸体火化后留下的钮扣约一升，估计敌人伤亡约有百余。我战士牺牲十二人。
经此战斗，敌人经乡宁退回河津、稷山。”
附言：日寇在吉县杀人，决不止我年幼时听到见到的数例。如今年届耄耋，无力回乡调查，愿知情者补充之。
节选自《吉县革命老区》(作者系吉县吉昌镇西关村，离休前任省政协文史资料办公室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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